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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惧修省
——《大象传》说《震》卦之因恐致福
宋万胜
恐惧是世上最摧折人心的一种情绪。事情还没进行，我们本应充满信心、脚踏实地地往前走，却两腿发软，心打颤；事情已经过去，我们本应掸去征途的灰尘，怡心亭里喝喝茶歇歇脚，思绪却仍然被阴影笼罩着，心有余悸。我们烦透了恐惧。
可是，《震》卦告诉我们，恐惧之道可以亨通、可以致福。《大象传》曰：“洊雷，震。君子以恐惧修省。”洊雷，指连续地打雷。巨雷重叠轰鸣，构成震卦。君子观巨雷连续威震之象，而想到要借恐惧之道，以察己过、养己德，成大事。
揣摩《震》卦，修恐惧之道，具体有三条路径：
一，恐惧该恐惧的恐惧，可免灾
《震》卦断：惊雷滚滚而来时，非常恐惧，但很快就能谈笑风生的人，是吉祥的。为什么呢？第一，他（她）对上天有敬畏之心；第二，人有心头病，猫叫也心惊。他（她）能、他（她）敢谈笑畅言，那就是平常有所怕，现在才不怕。正如老百姓所讲，为人不做亏心事，半夜敲门心不惊。
老子说：“飘风不终朝，骤雨不终日。”“天欲其亡，必令其狂。”明代的两位思想家，吕坤在著名的《呻吟语》中说：“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，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”；洪应明在他著名的《菜根谭》中也说：“自天以至于庶人，未有无所畏惧而不亡者也。”在伊斯兰教，它视敬畏为万善之源；在基督教，它视敬畏为智慧的开端；在我国的民间，也有一条大众智慧的结晶：没有框的玻璃容易碎。
因此，孔圣人有“三畏”：“畏天命、畏大人、畏圣人之言”；战国时期好吃鱼的鲁国宰相公义休有“一怕”：即怕吃别人送的鱼。因为他担心吃了别人的鱼，丢了自己的官儿，到时自己没钱买鱼了，别人也不给送鱼了，还怎么吃鱼？！创建大唐盛世贞观之治的太宗李世民，贵为天子，却有“两畏”：一言一行，上畏皇天，下畏百姓，“犹恐不称天心及百姓意也。”
有所敬畏，就不会冒犯天条、横出枝节，以免或遭天谴或被人修理；有所敬畏，就会做人能自律、做事有边界，从而迎来正义之人向你靠拢，赢得正道贵人为你撑伞。
《震》卦所教需听，先贤所行可鉴。今天的我们，话讲得讲不得，事干得干不得，别人或公家的东西用得用不得，别人或公家的钱财拿得拿不得，心中要常敲警钟，手中要不离“戒尺”。“一念常惺（惺，清醒之意），才避去神弓鬼矢；纤尘不柒，方解开地网天罗。”（《菜根谭》）
二，体验该体验的恐惧，可成长
什么都不畏惧的人，活不长；什么都恐惧的人，活不好。该敬畏的，我们一定要低头弯腰；不能恐惧的，我们一定放胆迈腿。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有恐惧，走出来，我们会更加深刻地丰富人生经验；对尚未发生的事情有恐惧，闯过去，我们会拥有新的高度和起点。
对有些恐惧，我们大胆地去体验了，结果会让我们非常惬意：第一，原来我们恐惧的，是个“纸老虎”，假的；是个“黔之驴”，叫几声、踢几下，也就“技穷”了。我们杞人忧天，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。第二，在体验恐惧的过程中，确实让我们吃苦遭罪经历难堪了，然而有了这种经历的人，回头一看，我们已“百炼化身成铁汉”了。正所谓：“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，定从烈火中锻来；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，须向薄冰上履过。”（明·洪应明·《菜根谭》）杀不死我的，令我更强大。
道理非常明了，可你真叫某些人去体验恐惧完成理想时，又太难了。中国历史上有“两个半圣人”，两个圣人是指战国时的孔子和明代的王阳明；半个圣人是指清末中兴之臣曾国藩。即便是王阳明这样的圣人，也曾发出感叹：“破山中贼易，破心中贼难。”恐惧就是王圣人都认为难破的“心中贼”之一。幸运的是《震》卦暗示了修恐惧的三字秘诀：其一，“熟”能克恐惧。《震》卦说的是“洊雷”，即重复地打雷。它希望人们要敢于主动加连续地进那些恐惧的气场，做那些令自己恐惧而怯于尝试的事情。强调“震来虩虩，笑言哑哑；震惊百里，不丧匕鬯”，才能“亨”。意思之一是说，雷声滚滚，时间长了你就会言笑晏晏，镇定若素；惊雷响彻百里之远，主持祭礼的太子习惯了就不会掠落手中的勺子和酒杯，有了这份定力今后便可承袭江山大统了。现实真的如此，你再恐惧的东西，一旦熟悉了，也就不再恐惧了。哪一个名角，没有第一次登台的腿抖？哪个飞行员，没有第一飞天的胆怯？哪个领导，没有第一次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讲话时的颤音？熟了，就自然了，欣然了，心无恐惧了。其二，“中”能远恐惧。《小象》说《震》卦的六五爻：“其事在中，大无丧也。”解释之一就是处恐惧之时，处事要守中，大的方面就不会有闪失，所以也就不用恐惧了。何谓中？此处有这么几种意思：①“中，和也。”（《说文》）②“古者天子地方千里，中之而为都。”（《新书·属远》）③就是不和当官的比权力大小，不和当老板的比钱多少，不和流氓泼妇比胳膊斗嘴儿，专修高维认知，看事鞭辟入里，做事圆融顾及方方面面。其三“大”能压恐惧。“其事在中，大无丧也。”另一种解释，就是要在守中的前提下，将自己的事业或学问或名声或能量弄大，恐惧情绪自然就会渐少渐小。在这四大之中，尤以修大能量最为重要，且最省力。
能量增益到勇敢、淡定、自信、乐观、包容的大状态，有七条渠道：①立志要高远；②社交要向上，多与高人、有正能量的人结触；③读书要多读大气磅礴的伟人及英雄的传记和诗文；④作息要规律，不熬夜；⑤吃饭要尽量以有繁衍后代能力的、子粒结在头上的、一年生草本植物的种子类食品为主；⑥锻炼身体要多晒太阳；⑦眼睛多看赏心悦目的风景，耳朵多听激人奋进、让人快乐的音乐。
孔子后代唐朝孔颖达研《震》卦不仅看出了“中”与“大”的力道，而且还提出了“守中建大”的有机组合，这就更有力量了，非常值得进取向上的我们学用。
三，利用该利用的恐惧，可驭人
驭人之术千万条，以恐惧驭人有奇效。如果你想让对方听从你的指挥，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先在精神上觉得恐惧。
做人，形象威仪，自有庄严与高贵。因为“先敬罗衣后敬人，先敬皮囊再敬魂”，“衣冠镇小人”，这是人间常态，生活的铁律。可不要小看了穿衣打扮的大作用。
在佛教中，举止如法之人，皆重行、住、坐、卧四大威仪：①行如春风。行走时，两眼平视，“唯看一木轭（轭，驾车或耕地时，套在牲口脖子上的曲木。引申为束缚，控制。），行走心不乱。”（《般若摄颂》）举步安祥寂静，不东张西望、摇头晃脑，不拖拉鞋子发出响声。②立如青松。站立时，身板要挺直，不斜身、扭身、抖身，不左依右靠、前张后仰。③坐如钟。人面前坐下来时，要像坐钟那样端正身姿，不摆胯，不翘二郎腿，不随意摇动身体。④卧如弓。身体向右侧躺，两腿微曲，如此睡觉休息，解乏养神。佛教中人称，这是右侧吉祥卧，对人有大加持力。所以，佛教高僧一场，常常叫人有一种神圣不可冒犯之感。
人有威仪，贵气自得、正气浩然、神气具足，令人敬畏。己不言而生威，己不争而能得，得而能稳。
做人的另一面，就是对极个别沾光没够、不识好歹、唯我独尊之人，不能行妇人之仁，必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，必要时做个恶人，狠狠地怼，怼他一个怕，无可非议。因为对这种人好话讲千遍，不如耳光一记；因为这种人就是魔鬼，鬼怕恶人！
居上位者，尤其要同时用好“矛”与“盾”两大宝器。所谓“矛”，就是要把法纪、规矩、制度，挺在前边。利剑高悬，警钟长鸣。让人不想不敢不能坏了团队的事。所谓“盾”，就是廉洁公正。“吏不畏我严，而畏我廉；民不服我能，而服我公。公则民不敢慢，廉则吏不敢欺。公生明，廉生威。”（明·年富·《官箴》刻石）你公你廉你没毛病，你心里有底气，站起来腰杆子硬，别人在你面前就会小心翼翼规规矩矩，不敢造次。
这里还要强调一点，恐惧驭人要分清对象，因人而宜。对待敌人可以令他胆战心惊、闻风丧胆，而对待身边人亦或自己的亲人，则需像妈妈吓唬孩子一样，关键时刻，适当地拿出来用用，不再哭了，不敢闹了，即可。恐惧驭人不可广泛地经常地无限度地用。因为令人恐惧的手段有反噬作用，没有一个人可以让身边人整天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，自己还能安然恬静地天天乐呵着。读《易经》能读出君子，也能读出小人，此处当戒。
总之，恐惧之道既可护你无病无灾，也可助你前途畅通。
（宋万胜，河北周易研究会特邀理事）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