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“革”(郝菊亭)==河北省周易研究会

《易经》第四十九卦是“革”卦。革卦的上卦是《兑》卦，下卦是《离》卦。兑为泽，离为火，所以称为泽火革。为什么泽火在一起叫做 “革”？“革”的含义有多种，比如《诗经•召南•羔羊》中说：“羔羊之革”，指的是去掉了毛的羊皮，所以革的含义泛指去掉了毛的兽皮；再比如古代八音（金石土木丝竹匏革）中的革，指的是一种乐器。泽火革的“革”，其实是借用的一个字，它表示的是一种行动过程，就像剪除羔羊羊毛的过程，一剪一剪地行动，把羊毛剪光，只剩下了羊皮，变成了新的样子。这个行动过程，就是“革”。所以《杂卦》说：“革，去故也”；革，就是去掉旧的，焕然一新的过程。这个过程，分析起来，简单地说需要把握四个要点。

一般的说，任何事情，只要能互相包容，和平相处，都会维持现状。自然界是这样，人与人之间也是这样。只有彼此对立，互相不能容忍，以致于不改变现状不行的状况下，才会打破现状，寻求新的出路，改变面貌。“革”要表达的就是这种状况。上卦兑为泽，泽为水，水在上面；下卦离为火，火在下面。按照物质的特性，水总是往下渗泄的，火总是向上升发的。可是现在危机出现了：水要渗泄，火在下面就要把水烤干，不让水渗泄；火要升发，水在上面就要把火浇灭，不让升发。《易经•革•彖》曰: “革，水火相息”就是这个意思。真是水火不容啊。同时《说卦》说：“离，中女”，“兑，少女”，按“革”卦兑上离下，少年女子在上，中年女子在下；其实不论中年女子还是少年女子，总之都是女人，住在一起，思想和行动都不一致，谁也不让谁，以致发生对抗或冲突。这样不行啊！怎么办，得改变现状，要么分开居住，要么你让我，我让你，总之得有新的变化才行。所以《易经•革•彖》又说：“二女同居，其志不相得，曰革。”总之，事物之间的对立，达到不可调和，不能相容的状况，就面临着改变现状也就是“革”的条件。

既然这样，怎么样变化？变成什么样子？变到什么程度才好呢？其实，不论如何千变万化，归纳起来只有两大类：第一类是修修补补，完善完善。在现有的状况下，经过修修补补，把该改的都改了，该增加的增加，该删掉的删掉，该疏导的疏导，该堵塞的堵塞等等，对立的双方不对立了，能相互容得下了，问题解决了，危机消除了，也就完事大吉了。第二类是彻底改变现状，创造出完全新的样子。就像剪羊毛一样，把羊毛全剪掉了，不要羊毛了，羊皮没毛就变成了皮革，彻底变了。“革”卦强调的“变”，就是这两类变化。第一类虽然只是修补和完善，是小的变化，第二类尽管是彻底和完全的变化，是大的变化，二类有很大程度的不同，但它们共同之处就是“变”、“变化”。在这里，也可以把“互不相容，重点在变”看成因果关系：因为互不相容，所以才发生了结果的变化。

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都有其最佳时机，也都有其最佳程度。从“革”卦中可以看出，它十分强调“时机”和“度”的问题。卦辞首句就是“己日乃孚”。这是就“上泽下火”两卦而说的。泽为水，离为火，上面水，下面火，水火不容。怎么办？这里用五行的原理回答:火生土，土克水。可以看出，土既能泄火，又能克水，实在离不了“土”啊。十天干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”，甲乙在东方，丙丁在南方，庚辛在西方，壬癸在北方，戊己在中央，土居中央。土就是己，己就是土，所以“己日乃孚”，就是“土”日乃孚。指出了“土”日，就是点明了时机。时机问题太重要，既不能时机到了而不变，又不能时机不到而盲变，这里需要说明的是，它是用五行的原理来说明选择最佳的时机，并不是都在“己日”最好。比如金生水，水克火，“水”既泄金又克火，水的方位在“壬癸”，壬癸日就是金的最佳时机，依此类推，五行生克的原理并不是要套用这几个日子，只是说明，不论何种变革，要综合考虑，选择好最佳时机，《彖》中说道：“革之时大矣哉”。可见时机的重要。

纵观革卦六爻，简洁的六句话，具有深刻的道理，突出了“度”的把握。初九：“巩用黄牛之革”，强调虽然有强烈的动机，急于“变”、“革”，但是条件不成熟，力量达不到，就要强行拦住，就像用黄牛皮带牢牢捆住一样，不让动，扎扎实实地积聚力量，等待时机；六二：“己日乃革之，征吉，无咎。”时机到了，那就行动吧。六二阴爻阴位，当位得正，上与九五相应，又有九五的支持，“变革”顺利，不会出现差错。九三：“征凶贞厉.革言三就，有孚。”“变革”不会一帆风顺，总会遇到不同的阻力和困难，这句话就是说变革艰难，坚守也不容易，进守两难，这一爻为离卦（火）的上爻，接近兑卦（水）的下爻，火上面就是水，时刻都有被淹灭的危险，怎能不难？所以不能像六二一样“征吉”。面对现状，要把握好度不能冒进，只得改变策略，诚心实意地做疏通工作，一而再，再而三，反复疏通。九四：“悔亡，有孚改命,吉”。阳爻阴位本来位就不正，并且又在九五之君下边，时刻惊惧，在兑卦最下边，备受离火炙烤，处境很不好，非常容易上下受气，变革风险极大，但它懂得以柔克刚，以温和的办法真心实意地变革，赢得了九五的支持，也获得了下边的拥护，顺顺利利。九五：“大人虎变，未占有孚”。九五之尊，变革成功。上六：“君子豹变，小人革面。征凶，居贞吉。”变革已经成功，不要再变了，巩固住既有成果就可以了。这六句话说明了变革不同的阶段，应当采取恰当的办法，才能取得好的成效。《彖》说：“革而当，其悔乃亡。”通俗地说，就是把握好度，既不可冒进，也不可不进；当守则守，当进则进，变革定能成功。

革卦指出了凝聚力量的重要性。从爻变来看，初九阳变为阴，成为艮卦。艮者，止也。停下来，先别动，集聚力量吧。这就是准备工作，与“巩用黄牛之革”的意思是一样的；六二阴变为阳，成为乾卦。乾，健也。力量大得可以行动了，与“己日乃孚，惩吉，无咎”，也是同样的意思；九三阳变阴，成为震卦，震者，动也。可是动有凶，所以“革言三就”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。九四阳阴变阴，成为坎卦。坎者，陷也。境遇不好，不过它上承九五之尊，下可与初九相应，反而增大了力量。九五阳变阴，成为震卦，震为动，力量也不小；上六阴变阳成为乾卦，乾健，又是力量壮大。从爻变可以看出，凝聚力量，是乾卦反复强调的重要内容。换一种方法归纳，又可以分为三种情况，一是初九和上六归类，“巩、居”，都是强调不要贸然行动，要巩固实力和坚守现有；六二和九五归类，“革之”、“虎变”都是强调要变革，并且结果很好，所以“吉无咎”，甚至“未占”，就知道结果很好；九三和九四归类，处境都不太好，但是经过努力，结果又都不错。变革是目标，力量是保障，变革需要力量，足够强大的力量是保障变革成功的必要前提。

凝聚力量的方法，可以多种多样，革卦鼎力要求做到“诚信”。它的卦辞中首先说“己日乃孚”，爻辞中三次提到“有孚”：“大人虎变，未占有孚”、“革言三就，有孚”、“有孚改命，吉”。“有孚”，就是“诚信”。在这里，凝聚力量是为了变革，“有孚”既可以看做靠诚信来凝聚力量，也可以认为是靠诚信来推进变革。卦辞中的“孚”是从变革的大局、大的方面来要求做到“诚信”，只有诚信，变革才能成功；不诚信，就不会成功。爻辞的三句“有孚”是指在三种不同的具体境况下，要求做到的“诚信”：一种是在进守为难，只好做好疏通时，必须依靠诚信；一种是在面临上下挤压，生存空间缩小时，依靠诚信改变状况；还有一种就是大的成功更得依靠诚信（大人虎变，未占有孚）。所以，单从“有孚”在革卦中出现的次数，就足见诚信的重要。

井卦之后是革卦，《序卦》说：“井道不可不革，故受之以革”。任何事物时间长了，客观情况发生了变化，就需要随之变化。比如一座房屋，几十年进风漏雨，居住条件恶劣，就需要改变它的状况，简单的，可以修缮；复杂的，可以拆掉重建，这样住得就好了。否则，房屋一但塌掉，砸坏了物品，或者伤了人，后悔就来不及了。所以，革卦卦辞说：“悔亡”，变革，避免发生后悔的事情。卦辞还说“元亨利贞”，这就是说变革开始就顺利，是有利的事情，要坚持住呀。再从爻辞看，六句话中，有三句明确提到“吉”，是说变革是件好事，五爻虽然没有明确提到“吉”字，但它已经是非常“吉”的，“大人虎变，未占有孚”。五爻君位，像虎换毛一样那么大的变革，正如九五《象》说：“大人虎变，其文炳也”，多么吉祥不言而喻。本来水火相息，不是水干就是火灭，是一个重大的生死危机，然而经过变革，水火矛盾解决了，生死危机消除了，事物焕发了生机，走向更加美好。